原作向《若是此時/たとえば今》塚不二同名歌曲衍生
U17世界杯與日本的熱身賽後,並沒有為手塚的生活帶來明顯的變化。
置身於一支連年位在球壇頂峰的異國隊伍中,隱約總有許多耳語縈繞,譬如隊友間,出乎於血統的防備心,亦或單純做為一名選手,被贊助商們反覆檢視其投資效益。這些雜音彷彿壓抑著從另一道牆邊,含糊地傳來,卻又剛好清晰到能被當事者分辨。即便如此,手塚國光從不開口,他的目光向著前方,只專注地做好自己份內之事,他油鹽不進的態度多少撩撥起一些專門想找碴的鬥志,相反的,也有效地令部分人深感無味。
在澳大利亞的第一場國際賽事上,手塚用與日本隊的戰績清楚強調了自己的立場與選擇,真要說之後有什麼改變,大概就是訓練中不再時常感受到赤裸的目光。那是挺好的轉變,代表他每天日出後沿著德國隊的宿舍場地晨跑時,被迫打斷的次數減少了,不再有人從中作梗或刻意攀談,偶爾遇到教練、隊友,手塚會禮貌性減緩前進速率,以點頭或視線交會的方式互相招呼,其餘時間皆是自己的,一切節奏盡在掌控之中,對手塚而言,如此程度的變化已十分足夠。
然而這樣的規律維持到今早,6:18 am,當慣常的晨跑邁入倒數第二圈時,出了一點意外。手塚在路經正門前放慢腳步,和幾位高中的前輩擦身而過,接著一道影子出現於正門口,手塚起初並不放心上,他逐漸調息拉回原先的奔跑速度,直到來人在能聽見彼此腳步的距離中側身露出半張臉,幾秒後手塚的兩隻腳便同時落地了。
「嗨,打擾你了嗎?」
手塚微喘著,在原地等待那人放下手機,轉正和自己面對面,耳邊傳來熟悉柔軟的母語,感覺上含著令人難以忽視的亢奮,他凝眸打量對方身上浸濕的便服以及因汗水而黏在額上的幾縷淺色髮絲,不二戴著連衣的帽子,不知是服裝削肩的設計抑或在手塚德國隊中混久了,此時方意識到眼前這人的個頭在同齡中的運動員中似乎偏小,手塚瞇眼,太陽又往中天爬升幾尺,來人似乎沒有完善的計畫,只是穿著棉質衣物便跑著來了,手塚聽到自己淡淡應了句:「沒有,不二,有什麼事?」那生疏的語氣糟糕到手塚差點想拿網球砸自己。
一時大意,瞬間覺得連日語都講不好了。天知道這比手塚預想中,U17青少年世界杯總決賽上的再會來得早了不知多少。
不二安靜地笑了起來,他雙手閒閒地插在短褲口袋裡,左腳運動鞋底輕移,磨擦著砂質地面,發出一點聲響,不待不二啟唇,剛和手塚照面過的幾名高中生正靠近,手塚警覺地抬起頭,毫不猶豫地揚手按住不二,施力令他旋身背對自己。
「手塚?」
「去旁邊說。」手塚簡短道,一個國家隊的訓練營並不歡迎不二這樣的存在,手塚跨開步伐,保持自己稍微落後幾許,不費力地壓著友人往前。手塚能感覺到對方並沒有太多抗拒,那順服的姿態和記憶中兩人最後一次佇立於球場兩端截然不同,有什麼東西卻與熱身賽上脫胎換骨的他相差無幾,手塚迅速脫下還帶著熱度的防風外套示意不二披上。
「手塚……」
「穿著。」手塚的語氣不容分說。
緊急時刻也沒什麼可挑剔了,不二抿了抿嘴,不再遲疑地接過,套上將拉鍊拉至胸口,動作一氣呵成。為了避人耳目,兩人走得很近,手塚幾乎是攬著不二的肩,那幾名德國青年很快地過去了,手塚坦蕩地迎向門衛的詢問目光,態若自然地微微頷首,兩人來到門內較不起眼的角落便停下,相對站著。
「我想我沒辦法耽擱太久,幸村他們還在附近等我呢。」不二低聲道,嗓音挾著幾分苦惱,卻又有一絲難以掩蓋的笑意,他動了動肩,臂上德意志的隊徽著實令他心情有些微妙,不二試著分散注意力地垂頭,掏出手機按亮螢幕,瞥了眼時間,6:22 am。
「嗯,怎麼來了?」
「其實沒什麼,就幾個人醒早了,溜出來找東西吃,」不二笑著說,抬眸凝視手塚,一秒暗下來的手機又落入口袋,不二的神情再自然不過,好似兩人不過在通往青學的路上偶遇,「剛好想起傳聞中德國隊的宿舍在附近,心想碰碰運氣。手塚呢?還是例行的晨跑?」
「啊。」手塚表示理解,「回去沒事吧?」
「沒事,出來前疏通過了,有跡部罩著呢。」好比慣犯的輕鬆語氣。
聽到一個不算意外的名字,手塚望進那雙眼睛,推了鏡框沒再追究,「找我?」
不二單手扶著頸,指尖畫圓似的撓了撓,視線擺向一側,好像手塚問了個大難題,另一手不自覺地插進外套口袋,忽然意識到這不是自己的衣服後,觸電般地又抽了回來。
手塚湊近,伸手到不二剛碰過的衣袋裡仔細摸了摸,一如他的記憶,並沒有發現什麼屬於自己的東西,除了有計步和紀錄身體變化功能的電子錶,手塚很少帶著東西跑步,甚至連音樂也不太聽。
不二直直站著給對方檢查,「說找你,也沒特別的事,只是想……看看?」雖然這一看明顯越界了。不二邊講,越發顯得底氣不足,最後輕咬著下唇。手塚沒找到什麼,沉默地退回原處,換做來的是別人,手塚可能還感覺疑惑,不二這麼一說,手塚倒是直覺地信了。不二靜了幾秒,兀自續道:「大概早上腦子不太清醒,聽幸村說在附近,鬼使神差地就來了,真沒想過這麼巧會遇見手塚。來的路上想了一堆事情可聊,現在反而覺得,似乎也不太重要。」
「我明白。」手塚說,率先轉移了話題,「大家都還好吧?」
「你先前不也見到了?」不二回憶著那次在球場上意外碰面,笑了笑,「老樣子,但又不能說和你走的時候一模一樣。」
「這是當然的。」手塚和緩地接道,他注視不二的同時,發現不二也毫不避諱地細細查看自己。
「Kunimitsu!」
不遠處傳來帶著口音的叫喚,好幾個人靠近了,手塚旋身,不二則反射性地扯了下衣帽。
「等我。」手塚沉聲交代,搭住不二的肩,而後邁開數米。對面的青年們似乎不是為了特別目的而來,感覺上應該和手塚交情不錯,偶然路過,普通地寒暄兩句,當然也留意到現場還有其他人,卻只吹了幾聲口哨後不再靠近,一位高個兒和手塚快速用德語交談著,其餘要不無視,要不興味盎然地越過手塚打量著不二。
不二的德語只略懂皮毛,那些人談笑飛快,隱隱捕捉到Japan或手塚名之類的字樣,不二依然掛著尋常笑容,忍不住又掏出手機瞥了眼,6:25 am,直到德語的交談聲逐漸停止。
「Kunimitsu……真少聽見啊。」不二低笑,「我該走了。」他對走向自己的手塚說,不在意地朝那群起鬨離開的少年們友善地揮揮手,「他們認出我了?」
「大家都看過那場熱身賽。」手塚避重就輕地答,彷彿心情不錯,他無預警地從後方揭下不二帽簷,在陽光中露出對方的面容,懷念似的碰觸不二髮尾後收手。
「就這麼坦白,不怕害你在隊上惹出麻煩嗎?」不二調侃著,好像方才揮手的不是他本人。
手塚深深看了不二一眼,「如果我會因此遭遇什麼麻煩,你也躲不過。」
「唔,這倒是。」不二沉吟。
手塚眼底掠過一絲笑意,卻被分神的不二忽略了,「外套給你帶走吧,你沒穿運動服,濕著吹風容易感冒。」這大概是手塚今天講過最長的一句話。
「我可能還不了,今天遇到,多少還是靠幾分運氣。」不二心想著垂眸,瞅了眼深色的光滑布面,「那就假設之後各國選手的交流會上咱們互換衣服,你提前給我了?」
「好。」手塚沒有異議。
「當真?你很可能穿不下我的……」不二想像那個畫面,忍不住笑出聲,「話說日本的隊服.....手塚自己不也有嗎?」
「無妨。」手塚低下頭,和不二撞上視線,直白地開口,「你知道我並不介意。」
不二當然明白,但手塚這神來一筆,著實讓他很難接腔。見手塚似乎不覺得自己脫口的話語哪裡奇怪,不二也甩開思緒,「互相保重,手塚,總決賽上見。」不二舉起拳頭,伸向對方。
手塚鏡片後的眸子一跳,「正有此意。」手塚說,他抬手,張開的乾燥手掌觸及不二的指關節。趁不二一愣,縮了縮手,指背不經意地滑過手塚掌心,手塚順勢伸展五指,包覆住拳,不二幾乎同時鬆了手,而後被手塚緊緊抓在手裡,像是正面宣示著某種決心。
保重。心底響起的聲音,讓不二不禁闔上眼。
不二輕快地踏出大門,立刻看見牆邊斜倚著的同伴,雙手環胸,見到不二出來方直起了身子。
「幸村!」不二愉快喚道,小跑步向等待著的夥伴,「抱歉,不早了,咱們回去吧?」
「真敢說啊,不二,」幸村微笑著暗中捎去一記眼刀,假裝沒有看見隊友身上那件原本不存在的外套,關於它的來源,更是連問都嫌麻煩。幸村臉上的笑容擴大,和不二在同一片青空下一齊跑了起來,「你好大的膽子讓我在這裡等。」
201706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