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章
車子滑進室內停車場就定位。
花了比平時採購更長的時間,好不容易才順利返家。大氣一中斷樂曲及左右擺動的雨刷,星野便搖醒夜天,只見他睡眼惺忪地撐起身,「到家了喔。」星野拍了拍夜天的腦袋,換來一聲不滿的輕斥。
稍早前,商店街裡頭擠滿了人潮,某品牌的電器公司在街心搭起臨時舞台,請了一位男演員來到現場為新產品進行促銷和宣傳。霓虹燈與重金屬背景音樂交織,沒想到那人卻在後台被Galaxia的手下、Sailor Iron Mouse選為目標,企圖奪取星球種子失敗後成了Phage。
「啊,遭到攻擊了呢。」星野將手掌舉到眼睛上方,擺出類似行軍禮的姿態,透過紛亂逃竄並發出尖銳噪音的人群遙望活動舞台,「怎麼辦,變身嗎?」他回頭和一高一矮的友人徵詢想法,畢竟這可是無薪加班。
「我沒什麼意見。反正限時特價的白米跟蛋已經買到了,只是大概得先找個地方放。」大氣笑著聳聳肩,看向唯一沒有發言的夥伴,「你覺得如何?」
夜天凶狠地瞪著舞台後方布置用的超大帆布海報,彷彿試圖以眼神在上面扎出兩個洞,「我不要。」
星野和大氣交換視線。
「不要變身怎麼打?」黑髮少年故作驚訝地瞠目,搭上夜天的肩,裝模作樣地探頭觀察他懷中紙袋的內容物,「用你手裡的青蔥?需不需要我幫你綁個雙馬尾?」
「打你頭啦!」再吵就把蔥戳進你鼻孔。夜天在心底咒罵。
「怎麼,你討厭那個人嗎?」大氣打量著遠方的掛報推測,垂眸道:「他惹到你了?」
夜天哼的一聲別過臉,勉強算是回答。
「難得。」星野收手,語調包含著難以置信,「竟然有我們之外的人能讓夜天鬧彆扭,真令人在意。」
「那這次就不要去好了?」大氣提議。
「那才更該去,惹火我們的夜天,不趁機修理他一頓怎麼行?」星野爽朗地笑笑,理所當然的言詞沒有特別說服的意味。可最後三人還是去了,正好趕在不知哪來的Sailor Moon一夥人被冰箱砸到前一刻,出手的是Fighter。
「報仇完畢,妳要自己來一下嗎?」她單手插腰,開口問身旁的Healer。臨時舞台在剛剛那擊之下被撞出大洞,Phage眼冒金星地摔在坑裡冒白煙,好比一部過熱損壞的機器。Sailor Moon等人正狼狽地爬起身,「趁現在還來得及。」
Healer站直,從背後以右手扶著左腕,睨了那人一眼,平淡地搖頭,「走吧。」
星野突然想起下午的那件事,一件不大也不小的事,夜天看起來心情不好。這種事情偶爾會發生,有時候是星野自己、有時候是大氣,只不過今天剛好輪到夜天。星野的視線恰巧落在角落一台投幣遊戲機,他隨意地想,或許夜天的今日運勢占卜會寫著諸事不宜?
「這樣就可以了?」大氣輕聲問,人潮開始回流,電器公司僱來的工作人員七手八腳地忙著把那名藝人從塵土中拖出來。他解開商店街公用置物櫃的轉盤式密碼鎖,扶著門讓夜天伸手取東西。
「嗯,夠了。」夜天抱起放進去不久的紙袋,後退一步,轉身朝兩位友人自然地露出微笑,似乎已真正放鬆許多。
對另外兩人而言,的確這樣就夠了。
「星野,」大氣推開門,繞到車子尾端,將一袋一袋的物品從後車廂裡卸下來,食品類的往外頭移以方便搬運,不怕髒的便先放在地上。這次大採購碰上好幾個認識他們的嬸嬸級Fans在做推銷員,直嚷著夜天既漂亮又可愛(是的,夜天總被較年長的追求者包圍,大氣每次看都覺得很有趣、而他想星野應該有一點點忌妒夜天的高人氣)。難得的是,今晚夜天居然也願意配合,現場來個笑容免費大放送,因此不少限量品跟減價品便不費吹灰之力的入手,導致情況有點超乎意料。但是憑他們三人,估計這堆東西還是能夠一趟就全部扛上樓,省得來回,或者還是該保守點分成兩次?
大氣盤算著,「晚上的個人工作你預計幾點去錄音室?我看這場雨大概短時間內都不會停了。」
星野抓了租來的影帶緊接著下車,彎腰拎起幾個裝載日常用品的塑膠袋檢視了下,再把影帶丟進去。袋身印著胖胖的超市吉祥物,看起來頗有分量,實際上卻不然。夜天輕飄飄地晃過來,星野順手將袋子塞進友人手裡,扭頭幫忙大氣。
「我想早點去我們練習室先暖身,反正晚飯也買好了,可能待會兒就直接帶過去了吧。」星野抱起一箱沉重的瓶罐道,鼻息間猛然竄入一股香味,裡頭有他最喜歡的那款沐浴乳、大氣常用的定型液,以及據推銷員大嬸說很適合夜天的熊牌衣物香氛袋、試用包。雖然他有點不能理解所謂的『很適合』究竟適合在哪裡,如果身上有這個味道不會很像女生嗎?他瞥了下似乎仍在夢遊的夜天。
「載你去?」大氣兩手共提著四大袋的食材和零食,還能順利地關閉淨空的後車廂,在陰暗的地下室裡弄出一聲悶響。星野不由得感到佩服。
「行嗎?謝啦!」星野樂道,身側的夜天同時打了個無法掩飾的呵欠,「那夜天怎麼辦?」
銀髮的少年眨眼,「一起去,我想唱歌,也想練琴。」
「那你在這裡顧車,我和星野上去就好。」大氣飛快做了決定。
「東西給我?」星野勉強騰出下巴和胸口的空間,好讓夜天交出手裡的包裹。
夜天走到沾滿雨水的車子旁,檢查裡頭是否有遺漏的物品,「不了,這裡空氣不流通,何況你們還要整理東西吧?」他掃視現場的貨物,多到簡直像準備逃難,連當初他們遠道來地球時都沒那麼多行李。不知為何,總覺得星野和大氣對地球上的生活異常適應。
「我們很快就下來了,你去車子裡等啊?」星野建議道,略顯艱難地調整姿勢,穩住有下滑趨勢的紙箱。
夜天惦了惦自己懷裡稀少的貨品,瞅了兩人一眼,「別吵,一起去。」他探手從星野脖子下方提起一罐沉重的塑膠瓶,用腳砰地將車門踢上。
約莫九時許,夜天清唱著三人的歌曲和大氣一起校正節拍,嗓音因為反覆的練習而有些沙啞。剛練完一輪的星野瞥了眼鐘站起來,打算出去替另外兩人及自己買杯飲料,並準備出發工作,卻在長廊的轉角處遇上一位女子。
「Threelights的星野君?」
星野急忙剎住腳步,凝神望向對方,是之前《福爾摩斯少年偵探FILE》的製作人。他苦惱地發覺自己手中還抓著三杯熱茶,「藤谷小姐。」他招呼道。
「是的。沒關係。」藤谷輕笑,盯著星野上下看了看,似乎頗為滿意地又重新和他對上眼睛,「我就開門見山地說了,我是這次週四晚間十點連續劇《ハンサムな彼女は東君の恋人》的製作兼導演。聽說你最近的檔期應該還有空,我想早上的事情你大概也已經多少耳聞,因此我和編劇討論過後一致考慮邀請你來飾演劇裡的男角。畢竟時間方面有些匆促,之後我會再和電視臺高層談,雖然還沒和你們負責人聯繫、試鏡之類的流程大概也免不了,但既然碰巧在這遇到你我就直接先和你提了。星野君看過劇本了嗎?」
並不是第一次認識藤谷製作人,但她的講話節奏依然讓星野著實愣了一會兒,他猶豫著究竟該先提問還是回答問題,顯然他腦中對那部戲的資訊和藤谷釋出的消息有些落差,他決定據實以報:「劇本我只稍微翻了翻,沒仔細讀過內容。」
藤谷聞言,立即打開手邊的檔案夾,抽出和昨晚他們餐桌上一模一樣的白色腳本、以及另一張工作日程表遞過去,星野只得把自己的飲料擱在一旁的雜誌櫃上方,接下那份紙本低頭確認。
星野不解地道:「藤谷小姐說早上的事情是指?」
「早上拍攝宣傳照的時候出了點狀況,所以我們決定緊急撤換男角。我個人認為你的形象非常符合,如果可以的話願不願意試試看?」
早上拍宣傳照出了一點狀況?星野蹙眉。「等等!請稍等一下,我沒聽說這件事,我雖然有在家裡看到劇本,可沒有過問細節。這部的男角不是大氣他……?」
藤谷起先是一詫,但看見星野困惑的模樣,似乎又有幾分瞭解情況了。她捂著嘴笑了起來,放慢說話速度:「不是,看來你好像弄錯了,真不好意思我沒先交代清楚。我想找你出演劇中一個反派角色,本來礙於原先那名演員事務所的因素選了他,但經過早上那一鬧,希望改為你來詮釋,我相信你會很出色。而至於男主角,我仍維持最初的決定,由夜天君擔任,這點是不變的。」
「所以男主角是夜天!?」星野腦裡立刻浮現夜天彆扭地道:『妳就不能再坦率點,把自己交給我嗎?』到底是誰該對誰說啊?他發覺這幅想像畫面實在太奇怪,像是哪來的整人遊戲。
「沒想到嗎?」藤谷露出『果然如此』般地頑皮笑容,「我就是要這種反差的效果。」
星野壓下狂笑的衝動,歪頭扮了個鬼臉,「完全沒,我還以為這部是講大人之間的愛情故事。藤谷小姐確定沒搞錯吧?」他不禁開始在心中模擬夜天拍戲時可能會出現的有趣場面。
「當然沒有,夜天君非常努力,今天早上也是托了他的福。不過他居然沒告訴你們發生了什麼事,該不會Threelights其實感情不好吧?」
「哪可能,我們超要好的!只是夜天那傢伙性格有點難以捉摸。」星野佯裝不滿地道,在心中一邊暗罵夜天、一邊向夜天道歉,「難不成……藤谷小姐打算先來個挑撥離間,好讓我體驗一下劇中反派的心情?」
「我沒那麼惡毒好嗎?」藤谷瞇眼,「這麼說你答應囉?」
星野點點頭,「試試看惡役也不壞,行程沒衝突就回覆妳。」反正只是多一份工作、沒什麼理由放過調侃夜天的大好機會啊!
「和你們合作很愉快,我也相信你們的能力不需要外人挑撥才可以入戲,期待屆時開機。」藤谷雙手環胸說道,眼中閃爍著笑意,「對了,你是要回休息室嗎?抱歉占用你的時間,回去還麻煩替我向夜天君道聲謝。」
星野和藤谷道別,小心翼翼地端著三杯有些冷掉的茶折返。電視臺裡剩下的人並不多,當他穿越比白日更加空曠的長廊回到友人身邊時,大氣跟夜天已經換掉了去學校常穿的制服。
「你好慢,到哪買了?」夜天抬眸說,自橫躺著的長沙發上起身。大氣從書本中移開視線。
「外頭的販賣機而已。我遇到藤谷製作人,她和我透露了些白天的事。」星野關門,鬆手讓夾在手肘及身體之間的劇本落下,再將三杯飲料放置桌面,推給另外兩人,「只剩紅茶,沒得挑,要糖跟奶精的話自己想辦法。」
夜天離開座位。
「什麼?」大氣接過杯子開口道。
「據說我們夜天不僅自己接了一齣愛情片男主角,甚至還英雄救美喔?」星野勾起唇角,側眼瞟向後方已經從抽屜裡翻出糖罐,努力想轉開瓶蓋的某人。「我本來以為《ハンサムな彼女は東君の恋人》是大氣你的工作,結果剛藤谷製作人說,早上拍宣傳片的時候有男演員鬧事,似乎跟飾演女主角的江町法子起了衝突。」
「喔?」這就是下午夜天跑回學校發脾氣的理由?大氣閒適地啜了口茶,交疊雙腿往後靠著椅背,「是剛剛在商店街替電器打廣告的那個?」身材高挑,蓄著一頭亂糟糟的金髮。
「對,好像還有肢體拉扯。據藤谷說,她們沒人想到最先衝上前出手阻止他的竟然是夜天,江町甚至還來不及尖叫呢。」
夜天背著兩人,繼續沉默地和手裡的物品對抗。
「夜天?」大氣挺直腰桿,打量夜天一副欲逃避話題的困窘模樣,不禁感到興味盎然,「要不要我幫忙?」
「不用。」
「別害羞了,一點也不像你!」忍了半晌的星野終於毫無節制地大笑出聲。
「那是因為他喝了酒,搞得攝影棚到處都是酒臭。」夜天辯解道,挫敗地走回來,將裝滿紅砂糖的玻璃罐交給大氣,「得和醉鬼共事已經夠煩了,我只想趕快完成工作找到公主,誰像他還有閒情逸致跟女人動手動腳?老實說我才懶得理那個女的會怎麼樣。」
大氣替他挖了兩杓細小的結晶放進深色的茶水,再重新把金屬蓋旋緊,擱到桌上。夜天拿著攪拌匙,讓自己跌回椅子裡,拿穩大氣傳給他的飲料。
「無論如何,你主動幫了女生、也還是救了那個活該被撤換工作的酒鬼,使他還有機會從Phage恢復成人。我覺得很厲害。」星野欣慰地陳述,他拍了拍褲子上的摺痕,「我該走了,可能得弄到十二點吧,你們先回去睡沒關係。」
「你自己再搭車回家?」大氣昂眸。
「OK!對了,那個空出來的角色我就接了,多多指教啊,夜天光。」星野眨眼。
「……我之前說過,我會想辦法適應,總不能光看著你們而不去嘗試吧?」他也想早日找回他們的那一位,無庸置疑。為了大氣最初承諾一時卻步的他說:『我們絕對會找到給你看』,以及為了相信星野那句:『放心吧,我們就是為了那個目的才來到這裡』,雖然覺得麻煩,但那也是沒辦法的事。夜天捧著杯子朝裡頭小聲嘀咕。
「真的,你很努力了。」大氣笑道,伸手按著友人的膝,夜天抬眼和他對上視線,「回家休息吧?」無論是夜天、還是Healer,所有人每一天都完全燃燒自己。
「辛苦了!」星野步向門口,捏扁手心裡的紙杯,模仿投籃動作準確地扔入字紙簍,「別開太快,自己注意安全。」
大氣望向星野,「你也是。」
夜天擺了擺手。
201209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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