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月台
* 我厭倦了各種對雷木思的虐待以及他所遭受到的大量痛苦,於是決定將所有私心的元素都塞進這一個預計五章左右完結的短篇。並且正式採用羅琳pottermore裡關於雷木思父母的設定,Lyall Lupin 與 Hope Howell,內文暫譯成萊昂與霍普。
【微犬狼】
1971年的夏日早晨,川流不息的倫敦市街被一片霧靄籠罩。
『……你倆一塊兒滾上樹、在洞裡嗑掉故事書,你發現他像隻披著男孩外表的小野狼噢唔嗚;他樂意和任何人做朋友,唯獨不能陪你過中秋,但小野狼還是希望友誼能永久……』
含糊、稚嫩的嗓音伴隨著引擎聲從遠方傳來,一輛外型剛硬的銀灰色福特汽車快速駛過,蓄著細柔淺髮的男孩趴在前座完全敞開的窗戶邊,一手壓在臉頰下、另一手垂落車門外頭隨路面起伏搖擺。他嘴裡邊反覆哼唱著自創小曲,邊目不轉睛地凝視飛快掠過的景物,強風將男孩又大又圓的琥珀色眼眸颳得半瞇起來,並盈滿了淚花。
「雷木思,兒子,」在男孩第五次發出壓抑不住的輕咳時,握著方向盤的男人嚴肅地開口,分神瞥了他一眼,「倫敦的空氣髒得像水泥一樣,我實在想不透你為何不能把頭跟手收回來,好讓我們關閉門戶暢快呼吸呢?」
「那樣很悶,爸,我不想把『大犬座』吐得一塌糊塗。」男孩緩緩地說,聳肩、愛憐地輕拍車身充滿刮痕的銀灰鋼板,車子突然暴衝了幾尺,於是他朝人行道上被車輪驚嚇四散的斑鳩露出抱歉的笑容。
萊昂.路平皺起眉,儘管倫敦的地標之一顯示出現在時間還早,在經過三個號誌的全然沉默之後,萊昂決定用喇叭朝一台慢吞吞的前車咆哮,那輛車悠哉地變換路線,讓『大犬座』滑進停車場的方格裡。
雷木思鬆了一口氣地跳下車,低頭使勁甩上門。他和萊昂.路平一左一右地來到車屁股,男人從彈開的後車廂裡拉出一只行李箱,紅褐色的皮革面看起來有些磨損,但除此之外,其他地方似乎都因獲得合宜的保養而顯現出美麗光澤。雷木思瞅了眼上頭嶄新的金屬名牌,主動接過幾乎有他胸口那麼高的行李箱,空閒的手則自然地交至父親掌中。
「讓我來,雷……」男孩堅決地抬起下巴直視父親。萊昂嘆息,揮動魔杖讓長方體接觸地面的四個角長出滾輪。
『王十字車站』,雷木思在心中默念眼前這棟建築的名字,追隨萊昂.路平的步伐,辛苦地拖曳行囊爬上斜坡。進入人來人往的大廳,光潔的地板上迴響著不同頻率的滑輪聲,雷木思從沒看過這麼多人,形形色色,他忍不住又哼起歌來。
「充滿麻瓜,這是當然的。」雷木思敏銳地捕捉到萊昂喃喃低語。萊昂緊拉兒子小心地穿越人潮,走到一張車站平面圖前。
「我們得找出『九又四分之三月台』。」雷木思昂眸肯定地道,他趁機喘了口氣爬上行李箱,試圖幫助男人搜尋目的地的所在。
「先去第九月台,來吧!」萊昂說,推動行李,不易外地聽見雷木思發出快樂的笑聲。
在兩月台間更靠近第十月台的某個位置(這是當然的,九又四分之三嘛,雷木思心想),看起來橫著一堵堅硬的磚牆。一股特殊的氣息從後頭瀰漫而來,那是種充實、熟悉的感受,十分吸引人。
「你準備好了嗎?」萊昂冷靜地問。
「是的,長官。」雷木思說,心臟怦怦地跳,他端坐在皮箱上頭,握住口袋裡的魔杖,直勾勾地盯著那種感覺的來源。
萊昂在行動前不著痕及地朝周遭張望了會兒,雷木思亦然,他隱約察覺有一道驚訝的視線毫不保留地望著他,雷木思略顯不安地舔舔唇,卻始終沒有轉頭去查看。
下一秒,雷木思乘坐的皮箱被穩穩地使勁推了出去。他忍不住發出怪笑,混合著驚恐與享受,景象變換瞬間,他稍微側身導致偏移了原本的重心,滑輪輕鬆穿越牆面,以一側為支點旋轉了近一百八十度,雷木思睜眼看見月台入口的柵欄上寫著一串數字,他的父親則掛著笑容站在數字牌下方,比了比男孩身後,對雷木思展露驕傲的神態。
雷木思扭頭,貪婪地打量這一切,月台上滿是煤灰燃燒的氣味,尤其以正在噴出大量白煙的車首最為濃烈。到處充斥各種動物的鳴叫或拍翅聲,對雷木思而言,最罕見的卻是那些人,不同年齡、高矮胖瘦、氣質迥異的巫師,三三兩兩地聚在一起高談闊論。
「來吧,小子,選一節你喜歡的包廂,好讓我們把行李搬進去。」萊昂將手按在雷木思肩上低語,雷木思毫無異議地躍下行李箱。
站在高大的萊昂.路平身邊,雷木思顯得十分嬌小。
雷木思抓著父親,當他逐一念出車廂編號時,萊昂就負責轉播裡面的情況。他們審視了級長席、一個連續出現在好幾節車的大家族、充滿高年級的空間、甚至還有專門交流珍稀寵物的場合,最後他們經過一個紅髮女孩,她站在門邊,興高采烈地和父母閒聊,女孩身後那扇窗露出半顆頭,眼睛黝黑、皮膚蠟黃,他陰沉的目光讓大部分新生都不敢靠近那個門口。
終於,雷木思在下一車覓得令人滿意的環境。萊昂執意替兒子將行李抬上車,同時大力推薦雷木思某個角落的座位。萊昂注視著雷木思將皮箱傾斜、塞到長椅底下,伸手替他稍微打開位子附近的車窗。
雷木思留意到萊昂是少數進入車廂的家長,心裡不禁浮起奇怪的感覺。
「路途中不准把頭跟手探出車外,你聽見了。」
「知道啦。」雷木思開始推擠萊昂,讓他盡可能遠離那輛猩紅色的列車。
有幾個孩子追逐、打鬧著穿過他倆中間,同時發出成串尖銳高亢的呼喊。雷木思甚至從句子中截取到幾個他從未聽過、但強烈懷疑是咒罵人專用的字眼。
雷木思下意識退了一步,跌進父親懷裡。他沒發現自己正跟父親帶著相仿的神情,興味盎然地觀察眼前那些年輕巫師的互動。從數年前的某次月圓之後,路平舉家搬去一個偏僻的村落,裡頭總共只有十二戶人家,幾乎都是上了年紀的老者,萊昂平時甚至要開兩個半小時的車才能抵達最近的城鎮。因此扣除他的雙親,雷木思能與之交流的對象顯然十分侷限。
『這裡有好多、好多的小狼!』另一個自己在雷木思胸中興奮地尖叫,渴望能成為其中一員。
此刻,方才沿著月台奔跑的那兩名男孩似乎正準備爬上車頭探險。其中一個戴眼鏡、頂著雷木思這輩子從沒見過的凌亂頭髮,他的身手俐落敏捷,不一會兒便將同伴拋在下方。
「法蘭克,你踩著那個鉚釘!就在左邊,看到了嗎?」亂髮男孩指示著落後的友人,他所在的位置並沒有太多的著力點,但他仍努力騰出一隻手,試圖拉住法蘭克。
『他應該先勾住上面凸出來的鐵條之後再這麼做!』一個壓抑的嗓音帶著相同的想法撞進雷木思心裡。
雷木思驚訝地轉身,遠處傳來一陣輕蔑。
「希望你入學之後能收斂點,天狼星,別跟那種人一般墮落,否則你只會淪為布萊克家的恥辱。」某個看起來蒼白、冰冷的女人嚴苛地斥訓,彷彿爬上車頭的人正是她身邊的兒子。
「我盡量。」被訓話的對象簡短回答。
雷木思好奇地注視女人身旁一名瘦高的男孩,他正不斷調整臉部表情,假裝自己對所見毫無興趣。他的五官和冰冷的女人同樣精緻,純黑的碎髮覆蓋前額,一雙灰眸讓雷木思立刻想起了『大犬座』。女人的另一側還站著一名小個子的男孩,他們全都穿著貌似質感極佳的黑斗篷,胸口的銀扣閃閃發亮,布面以深色絲線隱隱繡滿繁複的花紋,橫跨肩膀延伸到背部。
雷木思盯著那個較高的男孩,直到兩人不經意地對上視線。
雷木思顫慄地感覺到狼隻瞬間的躁動。
『喔,他和我很像!』狼亢奮地說,『敵人?同伴?』
此時汽笛一聲長嘯,雷木思強迫自己回眸,在一團混亂中,戴著眼鏡的男孩手滑了一下,於墜落前猛然一躍,狼狽地摔在月台上,接著卻又迅速爬起身,搭住法蘭克的肩膀狂笑不止。
本來佇立在雷木思身後的男孩挺直背脊,安靜地擦過路平父子身邊,緩步往火車走去,甚至沒和家人道別。
「那是一個布萊克。」萊昂.路平蹲下身,顯然完全將獨子的舉動看在眼裡。
「黑?」雷木思聽見狼掌控了自己的發言。
萊昂弓著背、令視線與雷木思齊高,附在雷木思耳畔:「他們是非常古老的純種家族,血統與黑魔法是他們唯一生存的信念。我曾聽說這個家族的血脈從好幾代之前便逐漸衰弱,幾乎無法再維持下去,沒想到竟然還有孩子跟你同年。」
「他似乎非常……與眾不同?」雷木思斟酌地吐出他第一個想到的詞彙,「他很醒目。」
「別忘了你也是,雷木思。」萊昂溫和道,「你想和他做朋友嗎?」
雷木思望著那個純血男孩中途停頓半晌、整理好情緒,擺出高傲的神色,然後踏進雷木思早先挑選的那個包廂。
汽笛又催促了幾聲,分離近在眼前,十一歲的雷木思流連地倚在父親懷裡,此刻包圍他心緒的煩憂跟其他孩子沒有兩樣。
「爹地,你說我能交到朋友嗎?」雷木思虛弱地說。
「你當然能,」萊昂.路平果斷地表示。「忘了你媽總是調侃你能跟所有東西成為朋友?」
雷木思聞言,扭動身體,習慣性地將纖細的手臂環在父親肩上,他下意識明白自己做這個動作有點太老了,卻情不自禁,似乎他體內正醞釀著雙倍的不捨與難過。
「我會寫很多信給你們,再請學校的貓頭鷹寄送。」雷木思轉移話題,吻了吻父親鬢角,菸草味充塞他的嗅覺,雷木思暗忖著他還要多久才能再聞到這個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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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犬狼】
1971年的夏日早晨,川流不息的倫敦市街被一片霧靄籠罩。
『……你倆一塊兒滾上樹、在洞裡嗑掉故事書,你發現他像隻披著男孩外表的小野狼噢唔嗚;他樂意和任何人做朋友,唯獨不能陪你過中秋,但小野狼還是希望友誼能永久……』
含糊、稚嫩的嗓音伴隨著引擎聲從遠方傳來,一輛外型剛硬的銀灰色福特汽車快速駛過,蓄著細柔淺髮的男孩趴在前座完全敞開的窗戶邊,一手壓在臉頰下、另一手垂落車門外頭隨路面起伏搖擺。他嘴裡邊反覆哼唱著自創小曲,邊目不轉睛地凝視飛快掠過的景物,強風將男孩又大又圓的琥珀色眼眸颳得半瞇起來,並盈滿了淚花。
「雷木思,兒子,」在男孩第五次發出壓抑不住的輕咳時,握著方向盤的男人嚴肅地開口,分神瞥了他一眼,「倫敦的空氣髒得像水泥一樣,我實在想不透你為何不能把頭跟手收回來,好讓我們關閉門戶暢快呼吸呢?」
「那樣很悶,爸,我不想把『大犬座』吐得一塌糊塗。」男孩緩緩地說,聳肩、愛憐地輕拍車身充滿刮痕的銀灰鋼板,車子突然暴衝了幾尺,於是他朝人行道上被車輪驚嚇四散的斑鳩露出抱歉的笑容。
萊昂.路平皺起眉,儘管倫敦的地標之一顯示出現在時間還早,在經過三個號誌的全然沉默之後,萊昂決定用喇叭朝一台慢吞吞的前車咆哮,那輛車悠哉地變換路線,讓『大犬座』滑進停車場的方格裡。
雷木思鬆了一口氣地跳下車,低頭使勁甩上門。他和萊昂.路平一左一右地來到車屁股,男人從彈開的後車廂裡拉出一只行李箱,紅褐色的皮革面看起來有些磨損,但除此之外,其他地方似乎都因獲得合宜的保養而顯現出美麗光澤。雷木思瞅了眼上頭嶄新的金屬名牌,主動接過幾乎有他胸口那麼高的行李箱,空閒的手則自然地交至父親掌中。
「讓我來,雷……」男孩堅決地抬起下巴直視父親。萊昂嘆息,揮動魔杖讓長方體接觸地面的四個角長出滾輪。
『王十字車站』,雷木思在心中默念眼前這棟建築的名字,追隨萊昂.路平的步伐,辛苦地拖曳行囊爬上斜坡。進入人來人往的大廳,光潔的地板上迴響著不同頻率的滑輪聲,雷木思從沒看過這麼多人,形形色色,他忍不住又哼起歌來。
「充滿麻瓜,這是當然的。」雷木思敏銳地捕捉到萊昂喃喃低語。萊昂緊拉兒子小心地穿越人潮,走到一張車站平面圖前。
「我們得找出『九又四分之三月台』。」雷木思昂眸肯定地道,他趁機喘了口氣爬上行李箱,試圖幫助男人搜尋目的地的所在。
「先去第九月台,來吧!」萊昂說,推動行李,不易外地聽見雷木思發出快樂的笑聲。
在兩月台間更靠近第十月台的某個位置(這是當然的,九又四分之三嘛,雷木思心想),看起來橫著一堵堅硬的磚牆。一股特殊的氣息從後頭瀰漫而來,那是種充實、熟悉的感受,十分吸引人。
「你準備好了嗎?」萊昂冷靜地問。
「是的,長官。」雷木思說,心臟怦怦地跳,他端坐在皮箱上頭,握住口袋裡的魔杖,直勾勾地盯著那種感覺的來源。
萊昂在行動前不著痕及地朝周遭張望了會兒,雷木思亦然,他隱約察覺有一道驚訝的視線毫不保留地望著他,雷木思略顯不安地舔舔唇,卻始終沒有轉頭去查看。
下一秒,雷木思乘坐的皮箱被穩穩地使勁推了出去。他忍不住發出怪笑,混合著驚恐與享受,景象變換瞬間,他稍微側身導致偏移了原本的重心,滑輪輕鬆穿越牆面,以一側為支點旋轉了近一百八十度,雷木思睜眼看見月台入口的柵欄上寫著一串數字,他的父親則掛著笑容站在數字牌下方,比了比男孩身後,對雷木思展露驕傲的神態。
雷木思扭頭,貪婪地打量這一切,月台上滿是煤灰燃燒的氣味,尤其以正在噴出大量白煙的車首最為濃烈。到處充斥各種動物的鳴叫或拍翅聲,對雷木思而言,最罕見的卻是那些人,不同年齡、高矮胖瘦、氣質迥異的巫師,三三兩兩地聚在一起高談闊論。
「來吧,小子,選一節你喜歡的包廂,好讓我們把行李搬進去。」萊昂將手按在雷木思肩上低語,雷木思毫無異議地躍下行李箱。
站在高大的萊昂.路平身邊,雷木思顯得十分嬌小。
雷木思抓著父親,當他逐一念出車廂編號時,萊昂就負責轉播裡面的情況。他們審視了級長席、一個連續出現在好幾節車的大家族、充滿高年級的空間、甚至還有專門交流珍稀寵物的場合,最後他們經過一個紅髮女孩,她站在門邊,興高采烈地和父母閒聊,女孩身後那扇窗露出半顆頭,眼睛黝黑、皮膚蠟黃,他陰沉的目光讓大部分新生都不敢靠近那個門口。
終於,雷木思在下一車覓得令人滿意的環境。萊昂執意替兒子將行李抬上車,同時大力推薦雷木思某個角落的座位。萊昂注視著雷木思將皮箱傾斜、塞到長椅底下,伸手替他稍微打開位子附近的車窗。
雷木思留意到萊昂是少數進入車廂的家長,心裡不禁浮起奇怪的感覺。
「路途中不准把頭跟手探出車外,你聽見了。」
「知道啦。」雷木思開始推擠萊昂,讓他盡可能遠離那輛猩紅色的列車。
有幾個孩子追逐、打鬧著穿過他倆中間,同時發出成串尖銳高亢的呼喊。雷木思甚至從句子中截取到幾個他從未聽過、但強烈懷疑是咒罵人專用的字眼。
雷木思下意識退了一步,跌進父親懷裡。他沒發現自己正跟父親帶著相仿的神情,興味盎然地觀察眼前那些年輕巫師的互動。從數年前的某次月圓之後,路平舉家搬去一個偏僻的村落,裡頭總共只有十二戶人家,幾乎都是上了年紀的老者,萊昂平時甚至要開兩個半小時的車才能抵達最近的城鎮。因此扣除他的雙親,雷木思能與之交流的對象顯然十分侷限。
『這裡有好多、好多的小狼!』另一個自己在雷木思胸中興奮地尖叫,渴望能成為其中一員。
此刻,方才沿著月台奔跑的那兩名男孩似乎正準備爬上車頭探險。其中一個戴眼鏡、頂著雷木思這輩子從沒見過的凌亂頭髮,他的身手俐落敏捷,不一會兒便將同伴拋在下方。
「法蘭克,你踩著那個鉚釘!就在左邊,看到了嗎?」亂髮男孩指示著落後的友人,他所在的位置並沒有太多的著力點,但他仍努力騰出一隻手,試圖拉住法蘭克。
『他應該先勾住上面凸出來的鐵條之後再這麼做!』一個壓抑的嗓音帶著相同的想法撞進雷木思心裡。
雷木思驚訝地轉身,遠處傳來一陣輕蔑。
「希望你入學之後能收斂點,天狼星,別跟那種人一般墮落,否則你只會淪為布萊克家的恥辱。」某個看起來蒼白、冰冷的女人嚴苛地斥訓,彷彿爬上車頭的人正是她身邊的兒子。
「我盡量。」被訓話的對象簡短回答。
雷木思好奇地注視女人身旁一名瘦高的男孩,他正不斷調整臉部表情,假裝自己對所見毫無興趣。他的五官和冰冷的女人同樣精緻,純黑的碎髮覆蓋前額,一雙灰眸讓雷木思立刻想起了『大犬座』。女人的另一側還站著一名小個子的男孩,他們全都穿著貌似質感極佳的黑斗篷,胸口的銀扣閃閃發亮,布面以深色絲線隱隱繡滿繁複的花紋,橫跨肩膀延伸到背部。
雷木思盯著那個較高的男孩,直到兩人不經意地對上視線。
雷木思顫慄地感覺到狼隻瞬間的躁動。
『喔,他和我很像!』狼亢奮地說,『敵人?同伴?』
此時汽笛一聲長嘯,雷木思強迫自己回眸,在一團混亂中,戴著眼鏡的男孩手滑了一下,於墜落前猛然一躍,狼狽地摔在月台上,接著卻又迅速爬起身,搭住法蘭克的肩膀狂笑不止。
本來佇立在雷木思身後的男孩挺直背脊,安靜地擦過路平父子身邊,緩步往火車走去,甚至沒和家人道別。
「那是一個布萊克。」萊昂.路平蹲下身,顯然完全將獨子的舉動看在眼裡。
「黑?」雷木思聽見狼掌控了自己的發言。
萊昂弓著背、令視線與雷木思齊高,附在雷木思耳畔:「他們是非常古老的純種家族,血統與黑魔法是他們唯一生存的信念。我曾聽說這個家族的血脈從好幾代之前便逐漸衰弱,幾乎無法再維持下去,沒想到竟然還有孩子跟你同年。」
「他似乎非常……與眾不同?」雷木思斟酌地吐出他第一個想到的詞彙,「他很醒目。」
「別忘了你也是,雷木思。」萊昂溫和道,「你想和他做朋友嗎?」
雷木思望著那個純血男孩中途停頓半晌、整理好情緒,擺出高傲的神色,然後踏進雷木思早先挑選的那個包廂。
汽笛又催促了幾聲,分離近在眼前,十一歲的雷木思流連地倚在父親懷裡,此刻包圍他心緒的煩憂跟其他孩子沒有兩樣。
「爹地,你說我能交到朋友嗎?」雷木思虛弱地說。
「你當然能,」萊昂.路平果斷地表示。「忘了你媽總是調侃你能跟所有東西成為朋友?」
雷木思聞言,扭動身體,習慣性地將纖細的手臂環在父親肩上,他下意識明白自己做這個動作有點太老了,卻情不自禁,似乎他體內正醞釀著雙倍的不捨與難過。
「我會寫很多信給你們,再請學校的貓頭鷹寄送。」雷木思轉移話題,吻了吻父親鬢角,菸草味充塞他的嗅覺,雷木思暗忖著他還要多久才能再聞到這個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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