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ightless Night》
※祝賀友人鈕祜祿《藍花落盡》(Sirius / Remus)的出本文,與《藍花落盡》內容略有相關。
曾經有那麼一個新月之夜,長久圍繞著城堡的魔法瞬間失靈了。
雷木思驀然驚醒,神智清明地打量周遭,很快發現這件事。會是受黑暗勢力侵入的緣故嗎?這是他腦中跳出的第一個念頭。雷木思警覺地坐起身,五指安靜地纏住枕邊魔杖,意外的,平常敏銳的室友們卻仍全數陷落在夢鄉難以自拔。金棕色頭髮的少年壓抑胸中悸動,半瞇著眼側首,玻璃窗外高掛的月影忽明忽滅,他豎起雙耳,傾聽禁忌森林深處傳來夜行動物們潮浪般的私語,比起不安、更多的只是好奇,或許情況並沒有他預想中的危險也說不定?雷木思鬆了口氣,悄悄移動到床緣,抓了皮鞋及長袍套上。
校園裡鐵定不會只有他察覺到這件事,雷木思暗忖,他替長袍施了高階保暖咒及防水咒,確認自己的狀態一切正常。此刻,雷木思彷彿感受到一道令人屏息的狂風撲面,沉默地掃過房內,閃爍螢光藍的強大魔力短暫取代原先支撐著霍格華茲的魔法,急速地貫穿建築物氣脈。這是當然的,千年古堡的結構不可能只靠麻瓜技術便維持至今,要想裡外機能都一如既往,必然得堆砌於其他根基之上。
雷木思凝視著地面,隱約可辨這股魔力是源自某個方位再逐漸往外擴散,魔法漣漪的外圍弧線滑過雷木思腳底、接著竄至高牆,葛來分多塔在一陣微乎其微的晃動之後,如獲得充足水分的枝枒,重新穩定地挺直伸展。能量不絕地由下往上匯集,沒消幾秒,天頂的朔月竟然被補滿了。雷木思下意識地低頭審視自己的手,什麼也沒發生,彷彿幻覺一般,包圍著霍格華茲人們的時間奇異地靜止,森林與遠山倒與尋常無異,要不是雷木思早就醒著,大概永遠無法目睹這些細微的變化。
他在進入交誼廳前回眸望了寢室的友人們一眼,情不自禁地帶上門,筆直朝某個方向而去。雷木思將魔杖收在袍子底下,不需要使用路摸斯,優良的夜視能力恰好派上用場,即使長廊上的掛畫跟燈火正同樣沉睡,沐浴在皓白的月光中,微笑的面容恍若做著美好的夢。
雷木思忍不住勾起唇角,除了為盡級長職責的巡邏、或者毛茸茸的小毛病拜訪以外,雷木思極少獨自夜探這幢總令他感到親近又疏遠的迷人校舍,何況現在天上看來竟是望月。雷木思小聲哼著歌,毫不遲疑地踏入屬於劫盜們的秘密小徑,須臾被寒霧纏繞全身,他愉悅地仰望夜空,張開雙臂轉了個圈,體內的溫暖迅速膨脹,無論是誰、或為什麼造就了這些,今晚就讓他盡情享受吧?
他踩著輕快的步伐來到心愛的藍花楹下,盛開的花朵彷彿一盞盞夜燈,飄散著與穿越建築物的漣漪不同色澤的銀白光點,那小小的光芒又像棉絮般,有些落在地面,鋪成一片綺麗的光毯,但大多則輕柔地飛往高處一隅。從這個角度雷木思明白了,在房裡見到的滿月不過是黑暗被藍花楹聚集的光屏障後的結果。
他笑著扶起一朵花,凝望花心燦爛的光輝,並陶醉地嗅了嗅與印象中略有不同的香氣。
「果然是你。」
身後傳來蒼老熟悉的嗓音,雷木思倏地轉身,鄧不利多正佇立於光毯邊緣,笑吟吟地梳理著那把長長的鬚髯。
「狼人也是具有魔力的半獸,難怪能不受我的法術影響。」鄧不利多淡然地道,語氣中不僅夾雜著『果真如此』的意味,似乎還有幾分佩服,「虧我還為了避免騷動,在城堡的防護全部解除之前就施咒強制所有人入眠。」
雷木思收手歪頭,疑惑地凝望他。
「很快就會恢復了。」鄧不利多逕自移動視線,打量著城堡的塔頂,開始出現類似尖端放電的現象,「說起來,這件事並沒有被以文字或其他實質形式記載於歷史中,但霍格華茲每幾百年總得來這麼一回,天時、地利、人和,要問我怎麼發生的還真難以解釋。但傳說,這種失常最後都會結束於聖艾爾摩之火燃起。」
「那為什麼……?」
「這對必須保護學生的校方來說是種無法修復的缺陷,但我想對創校者而言,或許只是個幽默的玩笑,想讓後人看看沒有魔法的城堡會是什麼樣子。」
「太危險了。」
「沒錯,能夠享受這種玩笑同時還能留意到其中危險的人,我想也沒幾個。」鄧不利多坦率地說,透過半月形的鏡片慈愛地看著他,「幸好你是我們這邊的,雷木思。」
鄧不利多掃視著小徑兩旁栽種的藍花,唐突地開口:「你喜歡那種植物嗎?」。
「是的。」比起眼前幻夢般的景象,此刻雷木思才終於感到訝異。
「『一花一世界』,聽說過嗎?」
「是的,教授。」
「看來那些植物也很中意你。這說明你的魔力非常特別,或許有朝一日能為我們──為魔法世界的正義之士所用,雖然這只是我個人的片面之詞。」
兩人對望半晌,四座塔上的聖艾爾摩之火一一熄滅,藍花楹卻依然無比耀眼。雷木思突然發覺,鄧不利多從未接觸到任何由花朵散發出的光芒。
「在眾人甦醒之前回去吧。」鄧不利多笑著指示,背過身子面對東方,天幕升起一顆曉星。
「教授!」雷木思高喊,鄧不利多停下腳步,「我在這裡有必須保護的人。」
教授回頭望著他。
在那道銳利的視線中,雷木思克制自己不住的顫抖,堅定而匆促地道:「我想和他們一起……創造新的世界,一個跟現在相似、卻又截然不同的魔法界!」
累積在入口的時間之流即將潰堤,雷木思感受到自己先前遭遇過的萬象正飛快以倒轉的方式重演,城堡原始的魔力也漸漸回籠,盔甲們一致地舉高手裡的鋼盾,準備迎接並緩衝即將到來的無數改變。
鄧不利多笑了,旋身消失在轉角處,留雷木思一個人恍惚地見證這一切。
過了很久的後來,雷木思才想起,或許當初教授的意思是:那你們就去做吧。
20121127
*註:聖艾爾摩之火(St. Elmo's Fire)是一種自古以來就常在航海時被海員觀察到的自然現象,經常發生於雷雨中,在如船隻桅杆頂端之類的尖狀物上,產生如火燄般的藍白色閃光──出自維基百科。
曾經有那麼一個新月之夜,長久圍繞著城堡的魔法瞬間失靈了。
雷木思驀然驚醒,神智清明地打量周遭,很快發現這件事。會是受黑暗勢力侵入的緣故嗎?這是他腦中跳出的第一個念頭。雷木思警覺地坐起身,五指安靜地纏住枕邊魔杖,意外的,平常敏銳的室友們卻仍全數陷落在夢鄉難以自拔。金棕色頭髮的少年壓抑胸中悸動,半瞇著眼側首,玻璃窗外高掛的月影忽明忽滅,他豎起雙耳,傾聽禁忌森林深處傳來夜行動物們潮浪般的私語,比起不安、更多的只是好奇,或許情況並沒有他預想中的危險也說不定?雷木思鬆了口氣,悄悄移動到床緣,抓了皮鞋及長袍套上。
校園裡鐵定不會只有他察覺到這件事,雷木思暗忖,他替長袍施了高階保暖咒及防水咒,確認自己的狀態一切正常。此刻,雷木思彷彿感受到一道令人屏息的狂風撲面,沉默地掃過房內,閃爍螢光藍的強大魔力短暫取代原先支撐著霍格華茲的魔法,急速地貫穿建築物氣脈。這是當然的,千年古堡的結構不可能只靠麻瓜技術便維持至今,要想裡外機能都一如既往,必然得堆砌於其他根基之上。
雷木思凝視著地面,隱約可辨這股魔力是源自某個方位再逐漸往外擴散,魔法漣漪的外圍弧線滑過雷木思腳底、接著竄至高牆,葛來分多塔在一陣微乎其微的晃動之後,如獲得充足水分的枝枒,重新穩定地挺直伸展。能量不絕地由下往上匯集,沒消幾秒,天頂的朔月竟然被補滿了。雷木思下意識地低頭審視自己的手,什麼也沒發生,彷彿幻覺一般,包圍著霍格華茲人們的時間奇異地靜止,森林與遠山倒與尋常無異,要不是雷木思早就醒著,大概永遠無法目睹這些細微的變化。
他在進入交誼廳前回眸望了寢室的友人們一眼,情不自禁地帶上門,筆直朝某個方向而去。雷木思將魔杖收在袍子底下,不需要使用路摸斯,優良的夜視能力恰好派上用場,即使長廊上的掛畫跟燈火正同樣沉睡,沐浴在皓白的月光中,微笑的面容恍若做著美好的夢。
雷木思忍不住勾起唇角,除了為盡級長職責的巡邏、或者毛茸茸的小毛病拜訪以外,雷木思極少獨自夜探這幢總令他感到親近又疏遠的迷人校舍,何況現在天上看來竟是望月。雷木思小聲哼著歌,毫不遲疑地踏入屬於劫盜們的秘密小徑,須臾被寒霧纏繞全身,他愉悅地仰望夜空,張開雙臂轉了個圈,體內的溫暖迅速膨脹,無論是誰、或為什麼造就了這些,今晚就讓他盡情享受吧?
他踩著輕快的步伐來到心愛的藍花楹下,盛開的花朵彷彿一盞盞夜燈,飄散著與穿越建築物的漣漪不同色澤的銀白光點,那小小的光芒又像棉絮般,有些落在地面,鋪成一片綺麗的光毯,但大多則輕柔地飛往高處一隅。從這個角度雷木思明白了,在房裡見到的滿月不過是黑暗被藍花楹聚集的光屏障後的結果。
他笑著扶起一朵花,凝望花心燦爛的光輝,並陶醉地嗅了嗅與印象中略有不同的香氣。
「果然是你。」
身後傳來蒼老熟悉的嗓音,雷木思倏地轉身,鄧不利多正佇立於光毯邊緣,笑吟吟地梳理著那把長長的鬚髯。
「狼人也是具有魔力的半獸,難怪能不受我的法術影響。」鄧不利多淡然地道,語氣中不僅夾雜著『果真如此』的意味,似乎還有幾分佩服,「虧我還為了避免騷動,在城堡的防護全部解除之前就施咒強制所有人入眠。」
雷木思收手歪頭,疑惑地凝望他。
「很快就會恢復了。」鄧不利多逕自移動視線,打量著城堡的塔頂,開始出現類似尖端放電的現象,「說起來,這件事並沒有被以文字或其他實質形式記載於歷史中,但霍格華茲每幾百年總得來這麼一回,天時、地利、人和,要問我怎麼發生的還真難以解釋。但傳說,這種失常最後都會結束於聖艾爾摩之火燃起。」
「那為什麼……?」
「這對必須保護學生的校方來說是種無法修復的缺陷,但我想對創校者而言,或許只是個幽默的玩笑,想讓後人看看沒有魔法的城堡會是什麼樣子。」
「太危險了。」
「沒錯,能夠享受這種玩笑同時還能留意到其中危險的人,我想也沒幾個。」鄧不利多坦率地說,透過半月形的鏡片慈愛地看著他,「幸好你是我們這邊的,雷木思。」
鄧不利多掃視著小徑兩旁栽種的藍花,唐突地開口:「你喜歡那種植物嗎?」。
「是的。」比起眼前幻夢般的景象,此刻雷木思才終於感到訝異。
「『一花一世界』,聽說過嗎?」
「是的,教授。」
「看來那些植物也很中意你。這說明你的魔力非常特別,或許有朝一日能為我們──為魔法世界的正義之士所用,雖然這只是我個人的片面之詞。」
兩人對望半晌,四座塔上的聖艾爾摩之火一一熄滅,藍花楹卻依然無比耀眼。雷木思突然發覺,鄧不利多從未接觸到任何由花朵散發出的光芒。
「在眾人甦醒之前回去吧。」鄧不利多笑著指示,背過身子面對東方,天幕升起一顆曉星。
「教授!」雷木思高喊,鄧不利多停下腳步,「我在這裡有必須保護的人。」
教授回頭望著他。
在那道銳利的視線中,雷木思克制自己不住的顫抖,堅定而匆促地道:「我想和他們一起……創造新的世界,一個跟現在相似、卻又截然不同的魔法界!」
累積在入口的時間之流即將潰堤,雷木思感受到自己先前遭遇過的萬象正飛快以倒轉的方式重演,城堡原始的魔力也漸漸回籠,盔甲們一致地舉高手裡的鋼盾,準備迎接並緩衝即將到來的無數改變。
鄧不利多笑了,旋身消失在轉角處,留雷木思一個人恍惚地見證這一切。
過了很久的後來,雷木思才想起,或許當初教授的意思是:那你們就去做吧。
20121127
*註:聖艾爾摩之火(St. Elmo's Fire)是一種自古以來就常在航海時被海員觀察到的自然現象,經常發生於雷雨中,在如船隻桅杆頂端之類的尖狀物上,產生如火燄般的藍白色閃光──出自維基百科。